第41节
三儿的母亲已经很老了,但还能自己走动,每天坚持出门寻找孩子,一天都没落下过。
到地方后,喻臻给了三儿一点功德,让他能暂时显示实体,然后拉着殷炎走远了。
三儿朝着两人远远一拜,然后走到老人门口,躺下嚎啕大哭起来。
没过多久屋内传来老人起床的动静,之后木门开启,三儿的母亲出现在门后,看到三儿后先是震惊,然后紧紧把哭泣的三儿抱了起来,泪流满面地边亲边哄,抱着孩子进了屋。
“走吧。”喻臻收回视线,示意殷炎回家。
殷炎顺势揽住他的腰,问道:“不等他了?”
“让他陪他母亲走完最后一程吧,过几天再来接他。”喻臻回答,仰头看一眼殷炎,突然主动抱住了他的腰,把额头靠在他肩膀上,说道:“谢谢你。”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殷炎心里一跳,二话不说挥手缩地成寸回了家,然后松开喻臻,大步走入洗手间,砰一下关上了门。
喻臻保持着抱他的姿势站在原地,抿唇麻木地看一眼洗手间的门,安静良久,突然低低哼了一声:“迟早把你这洁癖的毛病给治好。”
第37章 清虚┃“诗?什么诗?你要写诗?”
搬走了心里的大石头, 喻臻只觉得灵魂都轻松了一截,恰好休闲馆项目的设计师送来了新的设计稿,便收敛心思,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全情投入到了接下来的工作中。
设计师交上来的新设计稿是按照殷炎的想法改的,三角的外部造型保留, 但却变成了圆润的水滴状,整体面积也缩小了许多, 空出了周围大片地方用来做绿化。
观星台仍保留着, 却是把“水滴”下方的球状中心处的最高层顶墙换成了可调节的透明玻璃材质。从高空往下看, 那一块玻璃墙壁就像是光照到水滴上后形成的反光。
“太漂亮了。”
喻臻拿着设计稿效果图看了又看,眼中满是喜爱,侧头看向殷炎说道:“听说这位设计师还很年轻?他的设计实在太有灵性了, 真厉害。”
正在翻文件的殷炎闻言抬头看他,手一动,一座宝塔状的法器出现在他手中。
喻臻的视线立刻挪了过去,然后眼睛唰一下亮了, 丢下设计稿凑过去说道:“这是什么?好漂亮。”
宝塔确实很漂亮,外形不同于常规意义上的塔,只有三层, 周身弧线十分圆润可爱,通身由各种宝石制作,用色虽多,却不显杂乱, 反而有一种撞色后形成的惊艳感。
最可爱的是,这座塔的塔尖上居然还蹲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狮子,也是圆乎乎憨头憨脑的幼狮模样,头还微微歪着,萌得人肝颤。
殷炎看一眼被他丢在沙发上的设计稿,心里舒服了,手一动,巴掌大的宝塔变成指甲盖大小,示意他伸手,说道:“这是我初学炼器时随手炼制的空间法宝,你从空间存物取物都要经过虚无,十分不便,这个送你。”
喻臻乖乖伸手,盯着他手中缩小后越发显得可爱的宝塔,说道:“初学炼器时的作品应该很有纪念意义吧,送我是不是不太好……”
话虽然是这样说,伸出去的手却没缩回来。
“口是心非。”
殷炎拍一下他伸过来的手,说道:“不是这只手,另一只。”
被说中了心思,喻臻有些不好意思,乖乖换了只手,不再假意推辞了。
殷炎握住他的手,把他手腕上的红绳拉出来,扣上宝塔,说道:“塔内还有一些小玩意,你一会看看,不想要的东西可以丢给虚无,让虚无收入空间。”
两人双手交握时产生的暖意刚升起就没了,喻臻看一眼腕间的红绳,又看一眼殷炎好看的手,摸了摸宝塔,状似随意地问道:“听说厉害的修真者都喜欢开宗立派,广收弟子,那你呢?你有没有自己的宗门,又收了几个徒弟?”
问题一出,殷炎身上温和闲适的气息瞬间散了,虽然表情仍然平静,但喻臻却敏锐察觉到了他短暂的情绪低沉。
“我不厉害。”
殷炎低头,又拿起了文件,回道:“徒弟只有一个,也只可能有一个。”
喻臻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稍微有些懵,摸了摸腕间的红绳,看一眼他认真翻看文件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情绪也低了下去,低应一声后结束话题,转身走回沙发边坐下,拿起设计图挡住自己的脸,发呆。
徒弟只有一个,也只可能有一个。
虽然殷炎引他入道,帮他攒功德,教他修炼之法,做了所有一个师父会为徒弟做的事,但对方却并没有准备收他做徒弟。
其实在这场谈话之前,他也从没起过要成为殷炎徒弟的心思。
可没起是没起,现在突然之间知道自己永远都没有希望和机会去获得那样一个身份,心里说不失落和难过是假的。
那个能理所应当享受殷炎照顾、心安理得呆在对方身边的位置,已经有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人。
……好羡慕。
他挺直的脊背慢慢弯下,往后靠在了沙发里。
能让殷炎认定一生只收一个徒弟的人,肯定很优秀吧。
反正绝对要比魂体残缺的自己好。
只有一个啊……试问这世间的人,又有谁不想独占某个人身边的某个位置,独得那个位置所能获得的宠爱?
殷炎那么好,做他的徒弟肯定很幸福……但自己却没有这个希望了。
也对,他和殷炎虽然命运相连,但聚在一起,归根结底却是为了一起活命。
两人是合作的关系,之前并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和牢固的亲属关系,而且从两人相遇开始,一直是殷炎在照顾他。
自己最近在殷炎面前好像太过放肆和任性了,日子过得很顺遂,有人护着守着的感觉太好,所以不知不觉的就贪心起来,想要更多,想试探对方的底线在哪里,想有一个更合理的身份,理直气壮的呆在对方身边。
曾经他觉得对于他和殷炎,互相补全魂魄后分开各自去拥有自己的新生活就是最好的结局。但现在再想,却只觉得分开真是一件残忍无比的事情。
把设计稿小心挪开,他看着殷炎翻动文件的模样,稍微放纵了一下自己的欲望,默默想着。
如果自己也能成为对方的徒弟就好了,那样他就能理直气壮的赖在对方身边不走了。
“在想什么?”殷炎突然抬眼看来,轻声询问。
喻臻回神,脑子一热,忍不住说道:“殷炎,你只想收一个徒弟的话,那、那徒孙要不要?我虽然魂魄残缺,修炼资质好像也不行,但找熟不找生,你看我怎么样?”
殷炎放下了文件,大概是错觉,喻臻觉得他好像笑了一下。
“不行,你太笨了。”
殷炎斩钉截铁回答,又低头拿起了文件,十分冷酷无情。
“……”
喻臻看着他,还看着他,一直看着他,心里的小失落小担心突然全没了,变成了小生气,起身走过去抽走他手里的文件,憋气说道:“小气鬼!我回公寓了,你一个人去工地吧!”
说完转身就走,还故意把抽走的文件丢到了沙发上。
砰。
书房的门关上了。
殷炎抬眼看门,良久,手一招,沙发上的文件回到了他手上,一声轻笑响起:“虚无,跟好他。”
白猫出现,乖乖喵了一声,隐藏身形穿门而出。
喻臻一出书房门就后悔了,去工地是工作,他说不去就不去,实在太过分,也太对不起殷禾祥之前对他的期许。
……而且他刚刚居然忍不住又对着殷炎放肆了一把。
懊恼地勾了勾手腕上的红绳,反应过来后又忙扯袖子把红绳挡住,回头看一眼书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房拿了外套,起身朝外走去。
今天还没去转盆里喂花,就、就先去转盆看看吧,大不了看完再尽快回来。
见他要出门,家里的司机迎了过来,表示可以开车送他。
喻臻想了想,没要他送,取了家里另一辆比较低调的黑色轿车的钥匙,自己开车出了门。
等车拐上了大路,他忍不住又反省上了。
看看,看看,这才多久,他就已经习惯了车接车送,出门必开车的生活了。
明明小区外就有公交地铁,他却完全没考虑。
还有身上这些贵得要死的衣服,最开始穿的时候还会觉得不自在,现在已经很随意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堕落了,太堕落了。
等以后和殷炎分开,离开了殷炎的生活圈子,现在被养得像个米虫的自己,肯定会很快就被打回原形。到时候自己和殷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概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赚钱!
他突然坚定了眼神,握紧了方向盘。
赚大钱!然后拼命对殷炎好,徒弟徒孙都当不成,那就还是回到最初的想法,把殷炎当家人!
殷炎对他那么好,好到他完全不想和对方分开。那、那他也对殷炎好,加倍的好,好到让殷炎也离不开自己。
嗯!就是这样没错!
他用力自我肯定,见前方红灯刚好转绿,只觉得这就是自己和殷炎那即将迎来转机的关系,把脚离开了刹车,在恰好的时机,顺利开过了这个红绿灯。
然后……砰。
侧面突然杀出来一辆抢红灯的面包车,他躲避不及,被对方斜着擦了个正着。
他吓得瞪大眼,紧急停车后脑子僵了两秒,后视镜里看到岗亭那边的警察吹着哨子走了过来,老实人第一次犯错的慌乱感冒头,本能地拿出手机拨通殷炎的电话,接通后说道:“殷、殷炎,我闯祸了,车祸……”
书房里的殷炎闻言气息一敛,二话不说放下文件起身,说道:“别怕,我马上来。”
面包车和黑色轿车一起停到了路边,黑色轿车侧前方的油漆被剐蹭掉了一大片,面包车的车头上也留下了一道大划痕,表皮还有点凹。
面包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随行的还有一个和喻臻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人。
定责很快出来了,完全没有争议的是面包车全责。
他压实线在路口超车,试图抢红灯,喻臻是正常行驶,一点问题没有。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正常变个道,是他突然冲出来抢行,怎么是我的全责,交警你不能看他有钱开的是好车,就向着他,欺负我们小老百姓吧。”
中年男人不服气,听到结果立刻嚷开了。
交警见多了他这样的人,边开单子边说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是你的责任就是你的,他有钱也有钱不到我身上,好了,配合一下,不要堵着路,影响交通。”
眼见着单子都开了,中年男子更生气了,不好怼交警,见喻臻是个小年轻,扯着脖子就骂道:“你这人怎么开车的!是不是刚拿的驾照!有钱了不起啊,知不知道开这种车上路是对我们小老百姓的一种无形威胁?有钱怎么不去做慈善!真是,什么人啊你!”
喻臻前二十几年的生活环境都比较单纯,还没见过这种自己犯了错却倒打一耙的人,被说得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正绞尽脑汁的想词,一道老人的声音就从他身后响了起来,气势如虹,声如洪钟。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知错不改倒打一耙,你这样算什么男人!旁边那人是你儿子吧,你这么给他做榜样,不怕他以后也跟你刚才似的,在路口瞎开车,也出一场事故?再说了,人家的钱,人家爱开什么车开什么车,马路是你家的啊!想做慈善自己做去,少道德绑架!”
喻臻回头朝后看去,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背着手站在那,表情很严肃,见他转头看过来,还给了他一个“别怕,我来”的霸气眼神。
中年男人被这一通怼直接怼炸了,撸袖子就要冲上前,激动得脸都红了:“你咒谁呢!老不死的东西,居然敢咒我儿子,我打死你!”
喻臻忙侧身挡在老人身前,脸板了下来,说道:“不许动手!”
“哎哟,我心脏不好,警察同志你快看看,这人他威胁我,哎哟哎哟,心脏疼,我出了事肯定是他气的,一定要让他赔医药费。”
老人突然痛苦捂胸,身体摇摇晃晃的,一副要晕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