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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节
      “杜小叔叔,给你。”
      杜如晦接过和畅递过来的一串糖葫芦,和畅自己手里也捏着一串,正抬头看着他,好像在催他快尝尝看。
      杜如晦看着和畅亮晶晶的眼睛,不自觉地就咬下了一颗糖葫芦,“很甜,好吃,畅儿你快尝尝看。”
      和畅见他吃了,这才笑眼弯弯地道:“娘说我不可以吃太多糖葫芦,那我就吃两颗好了。”
      说着边吃边拉住他的一根手指。
      杜如晦看着白白嫩嫩的和畅,只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心里不由想到,以后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儿子就好了。
      几天下来,杜如晦在单纯无邪机灵可爱的和畅陪伴下,真的觉得自己心态放松了很多了。就像梁大人说的,他不过二十,来科再战吧。
      这天,杜如晦还是如前几天一样,牵着和畅上街玩耍。
      和畅有些走累了,杜如晦便将和畅背在背上,感觉到和畅慢慢地在他背上睡着了,杜如晦便打算回去。
      可没走多远,迎面就碰上了几个急匆匆的年轻人,这几人他认识,都是一科考试的同年。
      见到杜如晦,几人惊讶过后,喜色便浮了上来。
      “杜兄,你竟然还在京中?”一人喊道。
      这话就是知道他落榜了,一般外地的考生,落榜之后就回家了,所以在这里看到他,会惊讶也不奇怪。
      杜如晦因为背着和畅,不好见礼,便告了罪,口头问了好。
      “说来惭愧,在下落榜了。这阵子借住在一位故人家中,过阵子就要回去了。”杜如晦并不想说出梁珩来,以免给梁珩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几人闻言,皆是满脸的喜色。
      “杜兄,你还没走真是太好了。”
      杜如晦不由疑惑,说起来,这几人跟他也没什么交情,不过是见过几次面,互相知道名讳罢了,怎么见他会一脸的喜色。
      正在杜如晦疑惑间,一人道:“杜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茶楼细说。”
      杜如晦偏头看了看背上熟睡的和畅,又见几人好像确有要事的样子,只好点头同意了下来。
      没想到,这一去,就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第143章
      杜如晦抱着睡熟的和畅走出茶楼的时候,正直中午, 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今科有不少权贵子弟, 收买了主考官王季儒, 提前得知了考题!杜如晦回想着同年说的那些话,一直回不过神来。
      正在这时,怀里和畅砸了砸嘴,说了句梦话, 惊醒了他。
      杜如晦连忙将和畅送回了梁家, 这才又出来,去了和那几个同年相约的地点。
      那里, 已经聚着好几个人了,有几个杜如晦并不认识。
      几人匆匆互相引见了一番。
      这些同年皆是今科落榜了的,面上神情皆是愤怒, 还因为恪守着君子三礼,而强将怒骂忍了下去。
      “若不是那张保中在庆宴上喝多了酒,将这事抖了出来, 只怕这无数的考生,就要蒙受这天大的冤屈了!”
      “这王季儒可是先皇开朝元老,如今也还挂着宰相之名,可谓是德高望重,此消息可准确?”
      “这是可是那张保中亲口说出来的,酒后吐真言, 这话当场可不少人听到, 怎么可能会是有假?那张家人在那张保中说了没两句话, 就将他强行拖下去了。若是没这回事,他们为何不能坦坦荡荡地向天下学子解释?”
      “那些个不学无术的,将你我挤下来,他们花银子就能考上,试问我们寒窗十余年又有何用?!”
      此言一出,举座皆沉默了一瞬。
      后忽有一人砸杯而起,“这科举为何而存在,就是为了让你我这等寒门学子能有同样的机会跃出农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不相信皇上会坐视不理,我不相信我们大齐的官制,已经腐烂至此!诸位兄台,我出了这间茶肆,就要上宫门前告御状去!”说完他冷着脸,就要往门口冲去,被旁边人拉住了。
      “赵兄!赵兄!这事要从长计议,你先别急!”
      “......”
      好说歹说,这人总算又气哼哼地坐下了。
      这事波及到的学子不可谓不广,所有落榜的考生,这样一来,都有可能是因为前面的人,才被挤了下去,所以他们商量的,便是一方面收集证据,一方面去联系所有还在京的落榜考生。这事非要人多,才可能引起朝廷的重视,换句话说,才可能够上达天听。
      杜如晦当晚回去,梁珩不出意外又来了他住的院子,两人年纪相差不多,也算志同道合,杜如晦也是博学多知,两人惺惺相惜。
      当晚两人在一起下棋,梁珩明显感觉到杜如晦似乎有什么事,经常走神。
      “如晦,有什么事吗?”梁珩问道。
      杜如晦犹豫了一会儿,这事现在也还没有证据,那些主持的同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梁珩现在的处境他也知道,这事还是先不告诉梁珩。
      杜如晦摇摇头,梁珩也没有追问。
      接下来的几天,杜如晦每天带着和畅出去玩半天,剩下半天才到相约好的茶肆去,听事情进展。
      也许唯一的证据就是所有考生的答卷了,可这卷子已经作为宗卷封起来了,他们不可能弄得到。
      最后聚在一起的考生,一共二十余人。
      商量来商量去都没有什么好办法,众人一致决定,采用一开始那个赵兄提出来的方法,告御状!
      众人商量好了第二天趁着皇帝早朝的时候,便去宫门敲鼓告状。
      杜如晦本来也是要随众人一起去告御状的,只是么没想到他晚上睡觉忘了关窗,半夜下雨吹起了风,他一下就感染了风寒。次日照料他的小厮见他一直没起身,敲门也没听到人应声,不得已撞了门进来,这才发现了面色潮红,全身发烫的杜如晦,躺在床上,已经烧得人事不知。
      小厮吓了一大跳,连忙去请来了沈蓁蓁。
      沈蓁蓁又连忙派人去请了大夫,忙乱了一早上,杜如晦才悠悠醒来,迷迷糊糊间,他想起了告御状的事来,就要下床穿衣裳,只是全身烧得无力,竟连起身也不能了。
      杜如晦身体不大好,底子太弱,寒风一吹,就感染了风寒。
      杜如晦无法,可沈蓁蓁是女眷,这事情他不便跟她说。杜如晦焦灼地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梁珩散卯。
      梁珩听闻杜如晦病了,就过来探望他。
      “这事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梁珩听完杜如晦的话,一下急起来。
      杜如晦红着脸,不好将原因说出来。
      梁珩在屋里走了两圈,这科举舞弊是大事,皇上绝不会坐视不理。可今天早朝如同往常一样,并没有异常。若是有人在宫门前敲鼓告御状,皇上怎么会不知道。
      梁珩将这个告诉了杜如晦。
      杜如晦睁大了眼睛,难道那些同年并没有去?
      梁珩沉吟片刻,“我去打听打听看,你那些同年相聚的地方在哪里,我去看看。”
      梁珩作为御史,这种事情,既然知道了,怎么可能会放任。也是杜如晦担心此事太大会牵连到梁珩,所以才决定有了证据的时候,再告诉梁珩。
      梁珩先是去了杜如晦说的那间茶肆,茶肆已经关门了。
      梁珩跟京兆尹那边的人并没有什么交情,他只好上了刘家的门,找刘致靖帮忙打听今天是否有一群书生去告状了。
      刘致靖动作很快,京兆尹那边的意思是,今天是有一群书生想在宫门前闹事,已经被抓住,关起来了。
      事情到了这里,谁都能看出猫腻了。
      刘致靖听完梁珩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他是这个阶层的人,他知道,这个阶层的人有多排外,无论这个阶层里面的人在怎样明争暗斗,可当有别的在他们眼里视作低等阶层的人,想要试图挑战他们的权威,或者是想要拉下他们取而代之的时候,他们就会一致排外。
      而梁珩,只有他自己。
      刘致靖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说道:“梁兄,这件事,你别管了吧。”
      梁珩惊异地看向刘致靖,他面色复杂,不敢直视他。
      “这件事,表面上看,只有王季儒一个人。这个王季儒,现在也好像只是个闲散宰相,没什么实权。但是这个人,他是先朝元老,他做过很多科主考,门生可谓是遍布天下,梁兄,你...”
      刘致靖没说完,可梁珩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梁珩也沉默了半晌,两人站在夜幕下,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这条路,很难,可是走过了,绝对不会后悔。”梁珩突然像是没头没脑一般说了一句,刘致靖莫名,看向他。
      梁珩没有再说话,只是道了谢,便告辞了。
      刘致靖立在原地,看着梁珩没入夜色中的疾行身影。他感觉他这一刻,才真正算作了解了梁珩。
      他看着似乎只是个普通人,他也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可他又极不普通,因为他从未妥协过生而为人的原则。
      次日早朝。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有...”
      “臣有事启奏!”
      中书令丁魏正想说自己有事启奏,就不知道被谁抢了先打断了!他颇为不满,就转过头,看看到底是谁敢和他抢话!
      只见一个官小名气却大的,出了列,跪伏在地,正是梁珩。
      齐策好久没怎么关注过梁珩了,这会见他站出来,便问道:“梁爱卿有何事?”
      文武百官也凝神听了起来,这梁珩竟然敢抢在宰相前面说话,当真是要看看他说的是什么机国政要。
      没想到梁珩却像说故事一般,说起了一个借住在他家的考生。
      大多数官员想着这梁珩不会无故说起这个来,便也耐着性子听着,前面几个宰相却不乐意了,这还有这么多要事等着上奏呢,你梁珩说的那是什么破事,回头说完了正事就参你梁珩一本。
      就在前面宰相想出言打断梁珩,却听梁珩话锋一转,说起了该考生落榜后,想不开跳河自尽。
      这要是死什么平常人,谁也不敢拿到朝堂上说,可举人就不一样了,齐策对人才还是很重视的,每年科举都极为重视,这人没死还好,死了又在齐策面前说了,这小事说不得也变大了。
      还好梁珩后又说这考生没事,众官员悄悄松了口气。
      没成想梁珩下面说的话,就将他们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梁珩语调不变,一一将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金銮殿内,已经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到了。
      齐策良久没开腔,下面的百官也皆垂着头,盯着自己脚下。
      终于,齐策开腔了。
      “此事容后再议。”
      死寂的金銮殿瞬间又活了过来,众臣上奏的上奏,附议的附议,谁都没有再多看一眼尚且跪倒在地的梁珩。
      刘致靖站在离梁珩十步远的地方,看着梁珩良久才站起身来,缓缓地归了位。他背脊依然挺得笔直,面上也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