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介绍 首页

    余灰

  • 阅读设置
    10.欺负
      女校医算好时间给重一礼输了两瓶液,拔完针放学铃正好打响,重一礼给周尧发了消息,独自回教室收拾书包。
      周尧秒回:【好!学姐你先在教室休息一会儿,我训练完就去找你!】
      看完消息,重一礼把手机存进书包。
      盖着外套在课桌上趴了半个小时,再抬头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教室里只剩几个成绩优异的同学还在座位上奋笔疾书。
      人一旦倒霉起来事事都不会太顺心,重一礼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后桌的笔筒,下意识回头去接,手心却被没盖笔帽的红笔划出几道墨迹。
      正是下午输液的那只手,重一礼皱了下眉,撕着手背上的医用胶带走进厕所。
      还没洗完手,身后的门被人“哐”一声踢上,劲风卷起一侧头发,重一礼抬起头,看见了镜子里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郑熙,以及她身后几个面色不善的女生。
      ……
      厕所的门从外面上了锁,推了两下没推开,重一礼的体力却已经无法支撑她继续站立,下一秒便蜷起身子滑坐到地上。
      发着烧的身体对痛觉的感知笨拙又漫长,重一礼捂着左胸下的肋骨,额头上的冷汗却是一颗一颗往外冒。
      郑熙料准了重一礼回家不会告状,教训她的时候尽挑在看不见的地方下狠劲儿。
      听着郑熙拳脚相加时一口一个阴阳怪气的“姐姐”,重一礼不怒反笑,睨她的同时,苍白的嘴唇断续吐出叁个字:“狗、杂、种。”
      被人戳中软肋,郑熙面色倏地阴沉,那声“姐姐”也不喊了,一面将她踹翻,一面却又忌惮着周城,直到最后也没敢动她的脸。
      重一礼的字典里天生就没有“认输”二字,即便是以少敌多全程被动的情况,也没示弱喊过一句疼。
      嗓子里呷着一股血腥味,重一礼咳了两声,听到门外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
      脚步声在门后停下,那人不声不响地拨了拨锁门的铁链,方才开口:“重一礼?”
      是周誉执的声音。
      ……
      门内无人应答。
      可周誉执知道,无法回应便是重一礼的回应。
      +++
      周誉执没有回家,就近在学校周边的宾馆开了间大床房,将重一礼安置妥当后才打了私人医生的电话让她上门。
      孔郁进门的时候,周誉执正开着半扇窗,孑然一身地站在通风处抽烟。
      “这回又伤哪儿了?”
      孔郁习以为常地提着药箱过去,走到半路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纤长的身形被掩在被子之下,乌黑的长发铺满枕面,那简短的一瞥里,孔郁没有看清那人的五官,可视线触及的少女面色却惨淡得几乎白过床单。
      孔郁的脚步慢下来,周誉执这时指了指床上的人,“给她看。”
      饶是孔郁年近叁十,出诊这些年也见过不少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在掀起被子看到女孩身上伤痕的那一刻还是深深提了一口气。
      触目惊心。
      孔郁难以置信地看向周誉执:“都是你弄的?”
      周誉执唇间衔住的烟不经意一抖,前端断掉一截烟灰,他垂着眼反问:“你觉得我有暴力倾向吗?”
      “难说。”孔郁坦诚地摇头,“你打人的前科可不少。”
      周誉执动了下唇,终究没有出声。
      他没有办法否认,因为重一礼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里确实有一部分是他之前折腾出来的,甚至,要不是重一礼在露台受了凉,她今天下午或许也不会落单,落到郑熙手里。
      如果不是周誉执打完球出校门时,听见路边的郑熙得意扬扬地揉着手腕和同学描述厕所里的场景,他大概至今都不知道重一礼下午被人拖进隔间狠狠欺负了去。
      他不敢多想,因为十几分钟已经足够做出太多事。
      更何况重一礼还在生病。
      周誉执很难形容自己那时的心情,只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挪到郑熙面前,跟她说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重一礼在哪?”
      郑熙的同学在一旁捂住唇惊呼,小声讨论着郑熙什么时候认识了高叁大名鼎鼎的周誉执,竟然一直都没和她们分享。
      郑熙是肯定没想到那些话竟然会被周誉执听到的,毕竟在周家父子面前,她始终苦心营造着乖巧懂事的人设。
      前一秒钟的戾气转眼就收起,郑熙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哥哥,你是在找一礼姐吗?”
      周誉执在她面前连应个语气词都不屑,那看穿一切的眼神让郑熙心有余悸,又装模作样地挠头思考了几秒,她回头看向高叁教学楼:“我刚才好像在那边看到姐姐了。”
      周誉执或许真的有受虐倾向,才会在重一礼说了断绝关系、分道扬镳的情况下还回头去找她。
      但这一切委实因他而起。
      一晚上下来,窗台的烟灰缸都快被烟蒂塞满。
      孔郁骂他:“要么滚出去,要么别在病号的屋里抽烟。”
      周誉执沉默地掐了烟,拖着步伐走到孔郁身后,仔细地看她给重一礼上药,“大概多久能恢复好?”
      “分体质,少则十天半月,多则……”
      孔郁幽幽地拖长了最后两个字。
      “多则?”
      “多则,取决于那人之后还会不会欺负她。”
      伤痕和爱痕在医生眼里是轻易便能分清的,孔郁停下动作,回头皮笑肉不笑地指桑骂槐:“照现在这个趋势下去,她这辈子都好不了。”
      “哦。”周誉执应声。
      下半夜的时候重一礼被热醒了,手背覆上额头,摸到了凉凉的退烧贴,睁开眼睛时脸颊正对男人宽厚的胸膛,就是它在源源不断地给自己传输着热气。
      重一礼一个翻身的动作把周誉执吵醒了,他看着她迟钝地起身下床,趿拉上拖鞋摸黑往浴室的方向走。
      路上意外撞倒了什么,重一礼抱着膝盖蹲下的同时,周誉执抬手,摁亮了床头灯。